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鎖星城軼事(五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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鎖星城軼事(五)

冷風隨著殿門的缺口呼呼灌入,庭爻戴著面紗,垂著腕將茶杯往條案上一扔,彎著眼看向來人,只是那眼中夾雜著輕蔑。

“這一月王宮內不得大聲喧嘩,首輔大人是遇到了何事,竟將自己說過的話忘了?”

首輔見到獨孤雀,心中不安稍減,朝她拱拱手,道:“王宮內有刺客,臣擔心殿下的安危,一時情急,多有冒犯,想必殿下也能理解。”

庭爻擡手將杯盞擺正,“你我之間無需這般,你也不必伏低做小,我嫌惡心。”

首輔聞言直起身,揮手遣散侍衛,坐到庭爻對面。拿出一方巾帕,擦拭著方才濺出的茶水。

“這茶壺已數日未換,想必已有不少茶漬,殿下往日可是要發脾氣的,是因為使者的原因嗎?”

“我沒空跟你在這兒虛以委蛇,要問什麽想好了再問,正好我也有事要問你。”庭爻拿起杯盞,輕微甩腕,將首輔留在桌上的巾帕掃到了桌下。

首輔俯身拾起巾帕,毫不在意上面沾染了灰塵,濕透的巾帕將地上的塵土沾了個幹凈。他將巾帕四四方方地疊好放入懷中。

“殿下對於現狀還滿意嗎?”

庭爻不知他說的是何種現狀,早知道多留點時間和獨孤雀對下口供了。

“首輔覺得呢?我的意願重要嗎?”

首輔攥著衣帶,自顧自說道:“這座王宮是個牢籠,從你踏入的那一瞬間,被賜名的那一瞬開始,這便是你的責任。”

首輔這才註意到扯壞的垂簾,問:“白日裏發生何事了?”

庭爻順著他的目光望去,這才想起來那裏還一片狼藉,沖首輔勉強一笑,“擋光,若是換成竹簾倒能順眼一些。”

首輔似乎被這句話刺到了,也不再扯著閑話。今夜他實在是糊塗了,被人木的異常攪得心神不寧,竟還覺得他與殿下是從前的夥伴……

“明日我會命人前來更換。”說完便落荒而逃。

庭爻看著他的背影若有所思。

人木那裏定是加強了守衛,不過,她已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。

那個異能者的身份。

“確認使用異能基因編輯嗎?本次克隆人物為獨孤雀,分離出來的人物只可存活一月。”

“確認。”

城墻外,豆大的雨點傾盆而下,砸在兩個躲在暗處的人背上。

“這麽多年過去了,外面的世界估計早已天翻地覆,沒想到能再與您見面。”獨孤雀倚著磚墻,自嘲一笑,“您倒還是老樣子,那名女子,是您一直在找的人嗎?”

“嗯。”鹿銜看著手中的玉佩,微微一笑,“找了許久,所幸……”

“所幸沒有白等是嗎?”獨孤雀說。

鹿銜搖搖頭,“只要與她有關,哪怕是漫長的等待,都有意義。”

獨孤雀擡頭肆意地感受雨點掉落的痛感,沿著他的下頜聚成一條線,“哈,好久沒感受到雨了。海裏的孩子不能離家太遠,阿姐誠不欺我,只是我明白得太晚。”他睜眼看向黑漆漆的天幕,收回仰著的姿勢,“我希望,不會再有人比我明白得更晚。”

“嗯。她來了。你現在該仔細想想如何與她說清事情的來龍去脈。”鹿銜將玉佩小心放於胸口處。

“能有什麽來龍去脈,不過都是陰差陽錯罷了。”

“世事皆如此。”

庭爻姍姍來遲,四處張望終於看見了冒雨站立的二人。

庭爻:“……”都到城外了為何不找個地方避雨?

“不可以離城門太遠。”獨孤雀比劃著,“這是死亡規則。”

獨孤雀說出早已準備好的說辭:“我與首輔是幼時玩伴,那時我日日去海灘上找他玩,結果常在河邊走,哪有不濕鞋的一天?我被抓了,以一只望潮的形態。”

“王受了詛咒不可有後代,首輔奉命為他挑選皇子皇女。每五十年一次獻祭,前一次是皇子,這一次便是要皇女。”

獨孤雀的思緒飄得有些遠,雖說著首輔的不是,在提及到以往的相處細節時,獨孤雀嘴角總是帶著淡淡的笑意。

“他不知怎麽認出了我,沒有被選上的一律要被斬首。接下來的你也能猜到了,我為何男扮女裝便是這個原因。”

“他都已是首輔了,放走一只望潮這麽困難嗎?”庭爻聽這事情的走向有些不合常理,“除非他想留你在皇宮。”

獨孤雀無奈說道:“她別無他法,因為大祭司註意到了我。對了,首輔她是女子,你能不能……不要傷她,她是有苦衷的。”

庭爻聞言沒有露出一絲驚訝的表情,她一早就看出來了,女扮男裝的經驗她多得很。

獨孤雀心中惴惴不安,他知道這個要求有些強人所難,畢竟真打起來,都是以自己的安危為首。

“可以。前提是她別找我麻煩。”

獨孤雀聞言松了一口氣,忙不疊應下,“她不會的,我去和她講。”

話音剛落便急著往皇宮內趕去,被庭爻大力拉了回來,獨孤雀對上庭爻似笑非笑的表情。

“我不惜浪費掉一次異能的機會,不是給你換取這短暫的半個時辰自由的。”

“我需要做什麽?”獨孤雀沒想到庭爻竟然會為他浪費掉寶貴的異能,一時心中五味雜陳。

庭爻沒有立刻提出要求,幽幽地問道:“她把你困在這兒,看樣子你能接受這個理由,也能理解她的苦衷。那為何你們說話這般夾槍帶棒?”

獨孤雀真的被庭爻的思維方式逗笑了,笑答道:“希望殿下永遠都不能理解這種情感,因愛生恨,因恨生嫌隙,愛是真的,恨也是真的,整日被夾在這兩種情緒中,不得安生。如今已知時日無多,才曉得要珍惜眼前人。”

獨孤雀的聲音逐漸落寞,“在那座宮殿呆太久了,我對於出這個城門執念很深。”他擡眼看向透著莊嚴肅穆的城墻,嘆道,“出來後,竟發現自己無處可去。我在那方庭院中呆的日子,已比我在深海度過的時日還長了。”

“面糊是怎麽回事?詛咒與人木有關系嗎?”

獨孤雀陷入回憶中,確保自己沒有遺漏任何信息,“那個大祭司,似乎與我們不是一個世界的人。鎖星城天氣炎熱,常年幹燥,夏日便容易走水。他號召燒傷的人渾身塗一種白色的粉末,但是並未告訴我們究竟是何物,想來他也只是單純見過此物,並不知其名?”

“磺胺嘧啶銀粉?”庭爻兩眼一黑,這大祭司真是將滿瓶不響,半瓶咣當詮釋得淋漓盡致……

“也許是的。我們也只得摸索著尋找白色粉末,最廣為人知的便是面粉了。”

“自燃的事件越來越多,於是傳出了流言,只要全身裹滿面糊,便可幸免於難。”

“有些人家舍不得用面粉,大祭司便親力親為,令宮中每日供給面粉,供以外用。”

獨孤雀說到這也不得不感慨一句,真是好計策,讓人幾乎察覺不到背後的始作俑者是誰。

“大祭司給的面粉確有奇效,自燃事件幾乎都消失了。”

庭爻像看傻子一般看獨孤雀,“你別告訴我你當時也信了?”

“當然沒有!托首輔的福,我一開始便知大祭司不簡單,還是離得遠些比較好。”

“那王那一次的祭祀到底出了何事?為何說本該祭祀的是他?”

獨孤雀冷哼一聲,言語中皆是嘲諷與輕蔑,“殿下可知鎖星城為何常年幹旱?並且每五十年就要獻祭?”

庭爻搖頭,說:“史書並未記載。”

獨孤雀手中攏著一抔黃土,帶著苦澀的笑容開口道,“殿下聽說過旱魃之名嗎?”

庭爻沒曾想竟與傳說中的天女有關,說:“聽說過,那位身著青衣的天女,涿鹿之戰後,耗盡神力,無力回天。所至千餘裏旱為災。”

“沒錯,”獨孤雀的問題雖沒難倒庭爻,卻依舊掌握了信息差,“這兒曾是她的常居之所,雖說動物都知道擇木而棲,可總有別人吃肉,他卻喝不上湯的人存在。”

“旱魃被趕走了?”庭爻問道。

“準確來說並不是,她察覺到人群的遷徙,自行離開了。那些人耐不住高溫缺水,沒過多長時間便離開了,可旱魃也徹底離開了。”

“這裏終日黃沙漫天,不知何時長了顆樹,誕下的嬰孩自成一個國度。可惜……”

“可惜,”庭爻接過話茬,“她的子民覺得自己的出生方式是異類,這兒不是孤島,總要與外界接觸的。”

一聲驚雷炸在耳邊,庭爻看了眼天色,該去扮演使者了。

獨孤雀自覺地鉆到銀戒內,和仙羽大眼瞪小眼。

大片烏雲從四面八方匯聚到鎖星城外,仿佛在等著什麽契機,只要一聲令下,瓢潑大雨即刻便可降臨在鎖星城。

城外急風驟雨,一面面的雨隨著風打在二人身上。

“走吧。”庭爻向鹿銜伸出手掌,見鹿銜沒反應,歪頭示意他快些趕路。

“好。”鹿銜將手覆在庭爻的手心,庭爻順勢一翻,“別想壓我一頭!”

“這分明是手。”

“手也不行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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